1960年男子被判死刑27年後昭雪,子女申請賠償,法院:不溯及既往

1960年,男子被判死刑,同年被槍決。

他死那天,棺材都不能抬進傢門,妻子在一旁哭訴。

“他是冤死的。”

而多年之後,他的傢門口響起瞭幽怨的《竇娥冤》。

而這,就是著名的冤案,劉忠武案。

劉清水

“劉清水,你爹是殺人犯!”

“劉清水,你是不是也和你爹一樣會殺人,快跑!”

一顆顆石子從背後扔過來,扔在瞭劉清水破舊的衣服上,劉清水隻是拍瞭拍身上留下的灰,頭也不回地往傢走。

現在這種生活,對於劉清水來說,還不算太糟糕,真正難熬的時候,一傢人甚至在街上要過飯。

他並不在意這些不懂事的同學如何評論他,因為很快,他們就要分道揚鑣。

因為政審沒通過,初中成績拔尖的劉清水並不能和那些辱罵過他的同學一樣,升入高中。

作為傢裡的長子,他很快就要走向社會。

“我的成績比他們任何人都要好。”劉清水有時候會這樣安慰自己。

劉清水的母親已經知道他不能讀高中的事情,回到傢沒提一個字,隻是比平常要更加噓寒問暖。

但劉清水還是聽到瞭母親悄悄躲在門後面哭泣的聲音,這讓她想到瞭自己的姐姐們也會隨時躲著偷偷抹眼淚。

他忍住瞭聲,身子顫抖,眼淚奪眶而出,沒發出一點聲音。

“我是長子。”劉清水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

劉清水政審沒過的原因和他的姐姐哭泣的原因一樣。

他們有個“殺人犯”的爹。

劉清水的姐姐們本來都有瞭不錯的對象,但最後都是被退婚的下場,人傢一聽是劉傢的姑娘,全都避而遠之,像是碰到瞭什麼災星。

而他的姐姐們和母親甚至因為這個不能去食堂吃飯,會挨罵,會被扔臭雞蛋。

劉清水早已記不得他父親的模樣瞭,因為父親出事的時候,他隻有4歲。

他隻記得父親的葬禮上,舅舅把他抱在懷裡,因為當地風俗的原因,父親的棺材並不能過傢門,也不能大型操辦。

他隻記得那時候,母親和姐姐們,都哭得非常慘,母親甚至哭暈瞭過去,嘴裡念叨著:“忠武不是這樣的人,他是被誣陷的。”

後來,據母親說,爺爺是個清風亮節之人,無法接受自己的兒子背負“殺人犯”的罪名。

父親被捕之後的兩周,爺爺就走瞭。

後來,劉清水拿到瞭初中的畢業證,就匆匆上瞭工地勞動,成績優異的他剛上工地時,細胳膊細腿,和旁邊人格格不入,但是劉清水還是一聲不吭地幹著,弟弟年紀還小,母親也會慢慢衰老,他得掙錢,撐起這個傢。

不過無論在學校,還是在工地上,劉清水都無法擺脫“殺人犯兒子”的稱號,工友也會在他背後竊竊私語。

劉清水就算聽到瞭,也隻能忍著。

曾經那些不想讀書的同學,坐在教室裡百無聊賴,而曾經的第一名,在工地上拉土拉糞。

劉清水也想無數次擺脫,但到哪,他都是“殺人犯劉忠武”的兒子,他的人生,被框瞭起來,無法前進。

後來,在旁人的敘述中,劉清水拼湊起瞭4歲那年的故事……

劉忠武

1960年3月,山西省臨猗縣(當時的萬榮縣),一個爆炸性新聞震驚瞭整個區域。

生產隊食堂的水缸裡,有人投瞭毒,而投毒者,就是劉清水的父親劉忠武。

生產大隊食堂的劉忠武被舉報向食堂水缸投毒,導致5名社員中毒。

這一事件迅速發酵,恐懼與憤怒交織,劉忠武當天就被抓瞭去審問。

後來有人聲稱,劉忠武的賬記得一塌糊塗,被批評撤職之後,心生怨恨,便往水裡投瞭毒。

隨著案件的推進,劉忠武被逮捕並接受瞭審訊,整個審訊過程非常快,一傢人還在恍惚之中,父親劉忠武就遭受瞭非人的折磨,被迫承認罪名。

接著就是飛速地判決,並飛速地執行瞭死刑。

劉清水母親和姐姐們再見到劉忠武時,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每當提及此事,母親和姐姐都會說:“爹是被冤枉死的!”

轉機

直到1978年,劉清水的弟弟初中畢業,考上瞭中專,錄取通知書卻遲遲沒有寄來。

劉清水看到,想到瞭當年的自己,他並不想讓弟弟,重蹈自己的覆轍。

他決定上縣裡教育局幫弟弟說明一下情況。

而這次,終於有瞭回音。

針對劉清水一傢的特殊情況,教育局派人到萬榮縣人民法院抄寫瞭一份判決書。

而就是這份判決書,讓劉清水看到瞭18年的全貌……

劉清水看到之後,眼淚奪眶而出。

在劉忠武案件的判決文書中,關於下毒的“毒物”的具體性質和描述非常模糊,這無疑是案件的一大疑點。

食堂的目擊者堅稱,所謂的“毒物”是農業殺蟲劑“賽力散”,但劉清水查閱瞭資料之後,發現賽力散因其特殊的化學性質,僅能溶於乙酸或丙酮,面對水則束手無策,不會溶解。

仍然會保持其原有的白色斜方晶體形態,但判決書裡寫的,確是整缸水變成瞭黑色。

這一明顯的矛盾點,讓劉清水相信瞭母親說的:“爹是冤枉死的”。

隨著歲月的流逝,劉清水心中對父親被冤枉的信念愈發堅定。

終於兩個月後,傢中迎來瞭一絲轉機,弟弟幸運地被補錄進瞭一所衛校。

借此契機,劉清水與母親毅然踏上瞭為父申冤的漫漫長路,正式向相關部門提出瞭申訴,誓要揭開這起投毒案背後的真相,還父親劉忠武一個清白。

劉清水雖然年紀大瞭,但是他從小的學習功底還在,根據之前的毒物依據,劉清水寫瞭很多的翻案證據,寫著寫著,他留下瞭淚水。

時間推移至1981年,臨猗縣人民法院對劉忠武案進行瞭復查,並作出瞭《復查改判報告》。

承認瞭原判存在的嚴重問題,建議撤銷原判,這一決定為劉清水及傢人帶來瞭一絲曙光。

然而,真正的平反之路依舊漫長。

昭雪

直到1987年,運城市中級人民法院才正式批復,撤銷原判,宣告劉忠武無罪。此時,距離劉忠武被處決已經過去瞭整整27年。

那一天,劉清水久違地覺得,自己身上的擔子,輕瞭許多。

他對著天空大喊:“我不是殺人犯的兒子,不是!”

甚至在過年的時候,劉忠武還喊上瞭一個戲班子,在傢門口唱《竇娥冤》。

“一抔青土已荒蕪,問誰識百花魂,誰憫飄零燕。

難留此命看斜陽,今後人間成陌路;孤魂一縷伴寒煙。”

劉清水想唱給自己的父親,也唱給自己過去那困住的許多年。

父親劉忠武被判瞭無罪,但是劉清水並不滿足,他要得到賠償。

身邊很多人勸他,都已經被判瞭無罪瞭,夠瞭。

“不夠。”劉清水說。父親蒙冤而死,劉清水一傢被裹挾在瞭“殺人犯”三個字裡27年。

後來,劉清水開瞭食品廠,有瞭自己的生意,結婚生子,套在他身上的那三個字仿佛已經無影無蹤,他的生活終於往前走瞭。

劉清水從三十不惑到瞭耳順之年,他也變老瞭,白發蒼蒼,這時候的他總是會想,父親劉忠武老瞭,會是什麼樣。

但他申訴賠償的目標從來沒有終止,劉清水時常上訪,時常會和做生意認識的朋友談起起這件事。

2019年,有人告訴劉清水可以上訴,先準備好案件材料去立案。

劉清水立即行動瞭起來,找齊瞭1960年最初的判決書原件或復印件,他一路訴至山西省高級人民法院,卻被告知上訴駁回。

駁回

《國傢賠償法》於1995年1月1日起施行,不溯及既往。

這意味著1995年前的案子,都不會再掀起風浪。

但劉清水並不想放棄。

“隻要我活著,我就會為我父親申訴,直到我死那一天。”

滿頭白發的劉清水一直再申訴,但迎接他的是一次次的駁回。

一開始,他很憤怒,很委屈。

但直到今天,他還在申訴,盡管結果可想而知。

已成為老人的劉清水現在除瞭申訴之外,也在過著自己的養老生活,他用微信和曾經的老朋友聊天,他一些朋友已經成為瞭高官然後隱退,享受著天倫之樂,有的也成瞭醫生,現在退休已經四處旅行。

每每聊到這裡,他會笑著說:“當年我的成績比他們都要好咧。”

和朋友聊完,劉清水就會打開自己那一摞厚厚的申訴材料,想想哪裡還有新的突破口。

有些東西就像手上的倒刺,拔瞭它,倒刺消失,痛感卻一直在。

年紀大瞭的劉清水也會時常想到過去,想到自己的少年時光,那明亮的教室裡也應該有他的位置,他或許也會有很多的朋友,而不是無數的石子扔在他的身上。

雖然身體衰老,但劉清水的內心卻還是一個倔強的少年。

他無數次的申訴,或許隻是為瞭證明,他也會有一位溫暖慈愛的父親。

而不是一個殺人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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