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區”,不應該成為景區。
神秘的哀牢山,被稱為“死亡森林”、現實版的“雲南蟲谷”,在今年國慶假期,突然爆火瞭。
在年輕人喜愛的某社交平臺上,關於“哀牢山出行攻略”、“哀牢山探險”的帖子數量一直蹭蹭上漲,達到2萬+篇。
近年來,大眾對於奇峰險嶺、深山密林的“隱秘角落”越來越向往。但是,這些所謂的“神秘打卡地”就真的如此美好浪漫嗎?
在彝語裡,“哀牢山”的意思是“虎豹出沒的地方”,它不是一座山,而是一條全長約500公裡自西北向東南縱貫雲南中部的山脈。
那裡是全國最大的原始中山濕性常綠闊葉林區,幾乎每片葉子都是濕的,地形地貌復雜,溝壑縱橫、山坡坡度較大,多處是懸崖峭壁,而且森林裡山高林密,樹木遮天蔽日,白天幾乎看不到太陽。
有當地村民接受采訪說,哀牢山的深處經常有熊、蛇等野獸出沒,且有馬蜂、螞蟥、蚊蟲襲擾,一般不會有人前往。
除瞭這些看得見的挑戰,進入這樣的深山,還會遇到無數隱藏的兇險。
首先是瘴氣。
瘴氣不是指具體某一種氣體,而是泛指熱帶和亞熱帶森林中的濕熱環境所產生的各種疾病。
據南宋《嶺外代答》卷四《瘴》記載:“南方凡病皆謂之瘴。”所謂瘴氣,其實是多種疾病的綜稱,包括瞭如瘧疾、痢疾、腳氣病(維生素B1缺乏癥)、沙虱病、中毒、喉科病、出血熱、黃疸等多種疾病。其中,瘧疾尤其是惡性瘧疾,由於極高的致死率和在南方的廣泛分佈,常常被視為瘴氣的“總代表”。
瘧疾最主要的傳播途徑是按蚊叮咬,會出現乏力、頭痛、四肢酸痛、全身發冷、發高燒、惡心嘔吐、心悸、抽搐等癥狀,重癥患者會出現昏迷、重度貧血、急性腎功能衰竭、肺水腫、低血糖癥、循環衰竭或休克等一項或多項臨床表現。
古人因為懼怕瘧疾,當看到大量帶有惡性瘧原蟲的蚊子成群飛行,遠遠望去就像一團黑沉沉的氣體,所以稱之為“瘴氣”。
如今瘧疾在全球范圍內的流行仍很嚴重,每年全球超過2億人感染瘧疾,其中大部分在非洲大陸,每年死於瘧疾的人數近60萬。
感染瘧疾後如果及時就診,進行規范治療,一般可以治愈。但一旦延誤診治,極易發展為重癥,甚至引起死亡。
除瞭瘴氣,失溫是另一種挑戰。
當我們在戶外時,由於環境氣溫過低,穿著太單薄,以及身體能量過度消耗,沒有足夠能量來產熱維持體溫,身體的產熱速率就會低於散熱速率,體內熱量越來越少,就會出現“失溫”現象。
像哀牢山這樣的深山,有著極端復雜的自然環境,山中常年雲霧遮繞,特別是在雨霧天氣,二氧化碳濃度驟增,容易導致人體缺氧而昏迷。
而且,深山氣候多變,大風、暴雨、暴雪等惡劣天氣時常出現,人體體內熱量越來越少,就會造成失溫。失溫往往是悄悄發生,愈演愈烈,最後導致人體死亡。
2021年11月,4名地質調查人員進入哀牢山腹地執行任務,後因公殉職。經法醫學檢驗和聯合現場勘察,4人殉職的主要原因是體力消耗過大、事發區域出現瞬時大風、氣溫驟降等造成人體失溫。
搜救人員找到遺體的時候,發現有1名遇難者褪去瞭衣物,面帶笑容,這是失溫死亡常見的現象——反常脫衣。
專傢分析,這是由於體溫調節失衡,血液重新分佈,皮膚血管得到一定的充盈,血液給皮膚溫暖的感覺,而此時人的意識逐漸渙散,機體的反應是感覺到外部是燥熱的,於是就可能出現反常的脫衣現象。
2021年5月,在甘肅白銀市馬拉松越野賽中,21位參賽選手在極端天氣中不幸罹難。據賽事工作群消息,開跑僅3小時,“有幾位選手已經沒有意識,口吐白沫瞭”。官方推測導致這一悲劇的原因是失溫。
即使這場比賽的舉辦時間是夏天,但海拔高達一兩千米的甘肅山地地區,溫度要比平原低得多。選手們在奔跑過程中產生大量汗液,沾在身上,迅速帶走瞭大量熱量。恰巧比賽期間遇到瞭冰雹、凍雨、大風等極端天氣,造成短時間內體溫驟然下降,出現瞭失溫導致的傷亡。
除瞭瘴氣、失溫,如果再加上雨霧天氣下難以辨認方向而迷路,情況就更加危急。
2022 年,人民日報的記者在報道雲南生物多樣性保護工作時曾跟隨哀牢山國傢級自然保護區新平管護局巡護員進山,並寫下采訪手記來記錄瞭當時的情況:
“那天下山時,遠處晚霞映紅瞭天,新平管護局者竜管護站馬鹿場哨所外卻突然狂風大作、飛沙走石,沒有手機信號的核心區如果遇到這樣的天氣,對安全將構成極大的威脅。”“四五十度的上坡是累,七八十度的坡度是難,向下的斜坡則是險。”“時不時飄來的大霧,彌漫茂密叢林,十米外就會見不到人,一旦山中迷路,會有生命危險。”多變的氣候、復雜的地形,加上人體要面臨的極限,每一處危險可能都是致命的。何況,在這樣的環境下,救援工作難以開展。
深山之中,沒有現成的道路可走,救援人員隻能依賴徒步攀登,這使得救援時間大幅延長。而且山谷、峽谷縱橫交錯,無法準確地找到受傷者的具體位置。而救援的過程中的每個環節,包括物資的輸送、傷員的搬運等,都需要耗費更多的人力與精力。
2021年4名地質調查人員失蹤遇難,雲南省登山戶外運動協會會長胡文琨曾前往救援。後來他在接受采訪時講述,“我們指揮部在測量該地的磁場時發現,救援地的磁場是四川黑竹溝磁力強度的兩倍。”胡文琨認為,失聯疑主要是受當地的磁場幹擾造成迷路,在遇難者自身沒有認知到危險的狀況下,發生瞭失溫意外。
同時,胡文琨還表示,哀牢山的地質地形格外復雜一些,“這次救援行動在中國來說都是最大的瞭,它的救援難度應該是排在第一。”
哀牢山屢屢登上熱搜後,當地的相關部門,一直在持續地向遊客進行科普,告知有哪些區域屬於景區,是可以遊玩,哪些區域是“禁區”,是絕對不能進入的。
央視也發出呼籲,勸告大傢不要擅自進入未開放區域。
不隻是哀牢山,很多還沒有開放的“禁區”都兇險重重,但近年來“深入禁區遊玩遇險”的事件卻屢禁不止:
十八名復旦大學學生進入黃山一段未開放的區域“探險”,被困山中;兩名驢友無視警告挑戰瀑降被困貴州滴水灘瀑佈,後確認遇難;一傢四口爬北京野山被困;……自然界的壯麗和未知,吸引著我們前往探索,但我們應當敬畏大自然,而不是試圖去征服它。
“愚公移山”和“人定勝天”的故事,鼓舞人們的是精神力量,而不是現實中的盲目挑戰。就算是在已經開發的景區進行戶外活動,也要做足安全準備。
一個人的力量在大自然面前微不足道,沒有哪一座山峰值得我們用生命去冒險。山水和美景永遠都在,而人的生命隻有一次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