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疫苗，價格下降得有點猛烈！
廣州人陳艷帶著孩子在番禺區大石街社區衛生服務中心接種四價流感病毒裂解疫苗，她驚喜的發現，往年一直要價上百元的流感疫苗突然跌到瞭88元。主治醫師原彩瓊告訴她，價格是從今年6月開始變動的，能明顯看到價格下降後接種量增多瞭起來。
相似的情況不止在流感疫苗中出現。截至目前，價格下降的疫苗裡囊括瞭流感疫苗、二價HPV疫苗、吸附破傷風疫苗、23價肺炎球菌多糖疫苗、麻腮風聯合減毒活疫苗、重組乙型肝炎疫苗（釀酒酵母）、人用狂犬病疫苗、水痘減毒活疫苗等品種。
這些疫苗既有自費疫苗也有公費疫苗，但無一例外的均為國產疫苗。敏感的公眾還發現，在國內疫苗企業紛紛加入價格競爭戰時，跨國藥企已經開始主動撤離中國疫苗市場，轉向銷售代理授權模式，更甚者停止瞭旗下疫苗在中國的供應和銷售。
受之前原研藥退出公立醫院風波影響，不少公眾擔心國產與進口疫苗兩者的質量差異，會最終影響他們的用藥安全性。
01
國產疫苗陷入“價格戰”
行業龍頭企業國藥集團率先打響瞭2024年疫苗市場價格降價的第一槍。
今年5月，國藥集團宣佈旗下長春所、武漢所、上海所四價流感病毒裂解疫苗全部進行降價，中標價格從每支128元降到每支88元，這也是我國四價流感疫苗自費價格首次跌至百元以下。
隨後，華蘭疫苗、科興生物、金迪克等廠傢紛紛跟進，將流感疫苗價格下調到百元以內。
流感疫苗的降價潮，很快對疫苗行業產生瞭連鎖效應，二價HPV疫苗、吸附破傷風疫苗、23價肺炎球菌多糖疫苗、麻腮風聯合減毒活疫苗、重組乙型肝炎疫苗（釀酒酵母）、人用狂犬病疫苗、水痘減毒活疫苗等生產廠商相繼主動下調疫苗供應價格。
其中，當屬二價HPV疫苗價格戰的火藥味最濃，沃森生物二價HPV疫苗在今年首次跌破百元大關，並一路下行，單價從86元降到63元，目前已經降低至27.5元，而該疫苗在2022年獲批上市時，價格為300多元，兩年時間，費用已變成一杯奶茶的價格。
◎ 今年以來，降價潮席卷移交行業，多款疫苗產品價格連續創出歷史新低。/ 圖：吉林省公共資源交易中心
為何今年疫苗行業會密集打響降價潮？有疫苗企業人士對39深呼吸表示，疫苗作為一種特殊的生物制品，其市場規模本身有一定的限制，國內部分企業想通過降價搶先占領市場份額，而生產相同疫苗的企業為瞭保持市場份額，隻能被迫跟進。
同時可以看到，此次降價的疫苗中大多數都屬於2016年前上市的“舊品”，基本同一種疫苗產品，都有多個廠傢可以供應，明顯存在產能過剩的問題。在接種率無法繼續顯著提升，且行業內卷下，降價也就成瞭許多疫苗廠傢的選擇。
除此之外，雖然本次自費疫苗降價幅度較大、品類較廣，但我國自費疫苗市場一直以來價格整體都是偏高，且遠超於世界平均水平。以四價流感疫苗價格為例，39深呼吸發現，泛美衛生組織為欠發達地區和國傢提供的四價流感疫苗采購單價僅為4.6美元至6美元（約合人民幣33.3541元至43.5054元），由此可見，國內疫苗廠傢降價後依然有利可圖。
02
進口疫苗要撤離中國市場？
與仿制藥相似，整個疫苗行業當下的邏輯依舊是國產替代的邏輯。
享受一定的國傢政策傾斜、價格更加低廉的國產疫苗正在加快擠占進口疫苗的市場份額。公眾發現，有部分進口疫苗開始主動撤離中國疫苗市場，經常面臨缺貨的問題。
哈爾濱市道裡區愛建社區衛生服務中心馬先生最近帶著1歲多的雙胞胎來接種兒童疫苗，雖然政府免費提供的疫苗備貨充足，他還是希望接種價格較貴的進口五聯疫苗，醫生告訴他這種進口五聯疫苗目前斷貨中，他隻能選擇“再等一等”。
廣州丁元在社交平臺發文，稱其帶一歲多的孩子去社區醫院註射甲肝疫苗時，被告知如註射默沙東的甲肝疫苗，需要簽告知書，保證第一針的情況下，將不保證第二針能如期註射。天河區珠吉街吉山社區衛生服務站負責人證實，就甲肝而言，目前甲肝滅活疫苗廠傢主要為北京科興，默沙東確實即將停止其甲肝疫苗維康特在國內市場的供應。“到2025年7月前，可能還有少許進口甲肝疫苗供應，之後就不再有瞭。”
而在今年8月，疫苗巨頭企業賽諾菲也停止瞭旗下巴斯德流感疫苗在中國的供應和銷售。
對於甲肝疫苗撤離中國市場行為， 默沙東中國方面也確認，主要是基於全球商業策略的調整、現有研發與生產資源的謹慎評估以及對本土產品可滿足市場需求的充分考量，才做出業務調整決策。
在默沙東中國發出聲明的幾天後，在丁元發文的帖子裡，甚至有人指出“以後可能連其他進口疫苗也打不瞭”。
這讓不少公眾對進口疫苗的供應變動產生擔憂，特別是受之前國產疫苗事件因素影響，不少公眾對於國產疫苗質量問題不信任愈加嚴重。
◎ 針對進口疫苗接種難得問題，引發大討論。/ 圖：小紅書截圖
那進口疫苗功效是否真的更好？一些專傢表示，不少臨床研究顯示國內外兒童疫苗在功效上沒有明顯差距。
2013年《中國流行病學雜志》刊發瞭以進口甲肝滅活疫苗為陽性對照以評價中國甲型肝炎減毒活疫苗和滅活疫苗免疫效果和安全性的研究結果顯示，接種12個月後，國產甲肝滅活疫苗組甲肝抗體水平高於進口甲肝滅活疫苗組。
而在安全性方面，國產甲肝疫苗沒有發現任何嚴重不良反應，發熱、接種部位的疼痛或硬結等輕微反應的發生率與進口疫苗相差無幾。
2023年35屆國際乳頭瘤病毒大會上，非營利國際健康科技組織報告瞭其發起的國產二價HPV疫苗與進口四價HPV疫苗的頭對頭研究試驗期中分析結果，9-14歲女性在接種國產二價HPV疫苗6個月後，其HPV16和HPV18的IgG抗體滴度、陽轉率均高於進口四價HPV疫苗。
即便科學論證證明瞭國產疫苗的功效，但部分公眾和臨床醫生仍親身感受到瞭兩者的差異，這也影響他們的用藥選擇。
行業人士就透露，作為一個高門檻、高科技含量以及研發時間超長的行業，疫苗行業顯然被市場嚴重低估。以聯合疫苗為例，它不是單個疫苗的簡單組裝，因疫苗間有時會互相幹擾，將預防多種疫病的預防疫苗組合在同一個疫苗裡，如何確保讓個個都發揮作用，需要強大的研發能力。這一點上我國依然同歐美之間存在著較大的差距，普遍代差均在15年左右。
在部分醫生看來，進口疫苗接種的便利性上也更好，例如進口五聯疫苗將預防嬰幼兒五大疾病的接種針次從國產疫苗所需的12針減至4針。因每次接種都有潛存不良反應風險，次數的減少有利於避免不良發應的發生幾率。
03
價格戰背後的隱患
首先需要肯定的是，國產疫苗大打價格戰，無疑減輕瞭需要接種疫苗傢庭的經濟負擔，從一定程度上也有助於提高中國老百姓的疫苗接種率。
但對於疫苗行業來說，“價格戰”埋下的長期隱患顯然比短期的收益嚴重得多，2024年9月，智飛生物的23價肺炎球菌多糖疫苗在吉林、江蘇等多地由原來的298元/支調降至209元/支，簽發量有瞭大幅提升，然而財報卻顯示，前三季度累計營業收入達到227.86億元，與去年同期相比下降瞭41.98%。
顯然，智飛生物以降價換來的“量”，沒能補上整體的虧損。
行業人士表示，在以自費接種為主的疫苗市場，低價走量或許不是最佳策略，“當用戶需要自掏腰包時，其實往往不會關註誰降價瞭更多，而是看有沒有效果更好的產品能用。”
更重要的是，行業人士擔心，長期的價格戰削弱瞭企業的利潤，從而影響到研發的投入、疫苗技術的創新和新產品的開發，最終擾亂瞭市場秩序，使行業發展陷入低價低質的惡性循環。
或許部分國際巨頭藥企恰恰也是看到瞭這一點，面對國產疫苗的價格優勢，不願“以價換量”，隻能調整經營策略，對旗下的疫苗業務在中國進行縮減、拆分、剝離等，以將資源聚焦到研發出具有獨特價值的疫苗產品上。
◎ 國產疫苗企業準備走出國內市場，在國際上形成一定的競爭優勢。/ 圖：123rf
當然，面對國內疫苗行業陷入前所未有的“內卷”狀態，國內行業人士也在積極尋找突破的方法。據39深呼吸查閱數據發現，截至2024年，中國僅有11個疫苗產品通過瞭被視為可打開全球市場金鑰匙的世衛組織預認證，而我們鄰國印度則多達40多個，說明我國疫苗在國際市場競爭力有待提升。
此外，國產疫苗的研發創新需要加快步伐，“我國目前的主流疫苗仍以滅活疫苗為主，但在海外市場中，以流感疫苗為例，出現瞭高劑量流感疫苗、重組流感疫苗和細胞培養流感疫苗，它們被證實具有更好的保護效果，但這幾類疫苗產品在國內均無上市產品。”專傢說道。
總體來說，對於國產疫苗企業來說，疫苗這個特殊的競爭賽道上，新的機會仍在持續萌發中。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姓名除專傢外均為化名）
參考資料：
[1] 降價潮席卷疫苗行業：沒有最低，隻有更低.第一財經.2024-10-23.
[2] 進口流感疫苗斷供，國產亞單位疫苗上位？.動脈網.
[3] 進口疫苗價高需自費仍受追捧 疫苗監管體系亟須建立.經濟參考報.2018-05-28.
[4] World Health Organization. Prequalified Vaccines. https://extranet.who.int/prequal/vaccines/prequalified-vaccines (Accessed on September 3, 20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