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生活打卡季#
古稀之年講雪崩
講述:唐偉/整理:劉光福
謹以此文獻給1973年“02·28”雪崩現場所有抗雪救人、軍民抗雪救災的全體指戰員暨幹部群眾
——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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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詭異之事與巨大爆炸聲,六連遭遇雪崩滅頂之災
1973年初春,日喀則地區的仲巴、薩嘎、吉隆、聶拉木、定日等邊境縣普降百年不遇的大暴雪。然而吉隆縣敏村八號溝六連駐地在發生雪崩災難之前,連隊發生瞭一些詭異之事:
1、1973年2月27日上午,六連營區下大暴雪,中午過後,大暴雪逐漸小瞭一些,臨近傍晚時分,大暴雪基本停瞭,天空中的零星雪花還在稀疏的飄來飄去。因為上午下大暴雪,連隊通知下放夥食(那時邊防連隊、哨所冬春季節下大雪期間,以班為單位自行開夥是常事,各班邊烤火邊煮飯,可為連隊節省柴禾)。吃晚飯時唐副排長不想吃飯,他先到連部看瞭看靳國榮副連長(心有靈犀),爾後轉身又走進炮班,他一進屋,班長趙常忠請唐副排長吃他們班上自己幹的手工面條,並對唐副排長說:“老鄉,這是最後一碗面條,不吃就沒有瞭”(不吉利的話)。唐副排長與趙班長嘮叨一會兒後,就起身在炮班看瞭一下就回到其住處輕機槍班。
2、唐副排長回到住處剛落座,正巧炊事班班長張興年走到輕機槍班宿舍裡來瞭,他走進屋後,見到唐副排就立腳對唐副排長說:“唐排副,不知咋個搞起的,今天晚上,我怎麼也無睡意,象“夜遊神”個,在連隊到處瞎走亂逛,這不,又逛到你們排來‘視察’工作瞭”。張班長這個人看古書多,滿腹的古今中外,天文地理經典故事,唐副排長和班裡的幾個同志就拉他座下講故事。愛講故事的張興年班長講瞭有聲有色有形象的一段三國故事。到十點鐘過後,唐副排長聽見指導員在大聲大氣的說:連隊吹熄燈號過瞭這麼長時間,還不睡覺,還在擺龍陣,並發火瞭,張興年班長才停止講故事,就起身告辭大傢離開瞭輕機槍班。然而張興年班長給戰友們講最後一則故事,並與唐副排長作最後話別。當晚先是唐副排長與靳副連長作話別,最後也是唐副排長送張班長出門時作話別(唐副排長有始至終與連隊幹部戰士作話別)。真是“講三國,流眼淚,誰知身後事;看紅樓,沖寶黛,自命風流”。
3、發生雪崩的晚上,連隊課程表上沒有安排晚飯後娛樂活動,可是戰士們吃晚飯後情緒異常,興高采烈,歡天喜地,又唱又跳,唱歌跳舞,狂歡不止。熄燈號吹響過後,按往常吹熄燈號後,各班戰士們自覺遵守連隊一日生活制度,陸陸續續都睡覺瞭,全連鴉雀無聲,可當天晚上與往常夜間不一樣,大傢卻沒有一絲睡意,還是很興奮,扯東說西道古今,天南地北談聊齋,根本沒有睡意,無人入睡。直到十一點鐘過後,靳副連長制止兩次,都沒有湊效,反而部分躺在床上的戰士又坐起來咿呀啊啦的大聲說話與吼叫。甘肅省靖遠縣籍應征入伍的戰士董存祥已經睡瞭,爾後又披上衣服坐在床上大聲怪叫,結果被鐘吉祥指導員批評瞭。最後還是鐘指導員到各班排嚴厲催促下,全連戰士才安靜下來,鉆進自已的被窩裡睡覺瞭。
4、連隊更為奇怪的一件事是:副連長旺堆飼養的一匹白馬,他每天夜裡都是把馬匹栓在馬廄裡。雪崩當天晚上八點多鐘,那匹白馬掙脫僵繩沖出馬廄不見蹤影,副連長帶著幾名戰士到處尋找,結果還是在連部後面半山坡廢棄的碉堡裡找到瞭那匹白馬,把它牽瞭回來拴在馬廄裡。十點鐘左右的時候,通訊員去添瞭些草料,看著它吃瞭才返回連部休息。然爾,通訊員走後,那匹白馬又拼命掙脫僵繩跑回那個廢棄的碉堡裡去瞭,通訊員去看馬匹時,又不見瞭,副連長旺堆第二次將白馬從廢棄的碉堡裡找回來拴在馬廄裡。半小時後通訊員向旺堆副連長報告:“馬又不見瞭”。旺堆副連長搖瞭搖頭說:“估計還是跑到那個碉堡裡去瞭,由它去吧。”副連長再也沒有去將他的白馬牽回來栓在馬廄裡,而是任它夜歇在廢棄的碉堡裡。不想,這竟然是副連長旺堆和他的白馬的訣別。副連長當夜在雪崩中遇難,而他的白馬跑到廢棄的碉堡裡卻幸存活下來瞭。
大災大難來臨之前,往往自然界有些征兆,有些異常之舉和神奇詭異之事(如營區上空老鷹、禿鷲盤旋飛來飛去;野狗面向連隊哭…;都是不祥之征兆,筆者見識過),古今動物靈性有之,隻是人們未引起重視,也許是人們不在意而已。但在那個年代,又特別是軍人,自然是不可以提及這些詭異之事的。
雪崩:即大量的雪塊從高山上崩裂下來的現象稱為雪崩。雪崩首先從覆蓋著白雪的山坡上開始。先是出現一條裂縫,接著,巨大的雪體開始滑動。雪體在向下滑動的過程中,迅速獲得速度,向山下沖去。人們可能覺察到,其實在雪山上一直都進行著一種較量;重力一定要將雪向下拉,而積雪的內聚力卻希望能把雪留在原地。當這種較量達到高潮的時候,哪怕是一點點外界的力量,比如動物的奔跑、滾落的石塊、刮風、輕微的震動,甚至在山谷中大喊一聲,隻要壓力超過瞭將雪粒凝結成團的內聚力,就足以引發一場災難性的雪崩。例如:刮風,風不僅會造成雪的大量堆積,還會引起雪粒凝結,形成硬而脆的雪層,致使上面的雪層可以沿著下面的雪層滑動,發生雪崩。雪崩實景恰當地說:先聽到巨大的爆炸聲響,強大的雪流沖擊波順勢而下,鋪天蓋地,致使人被沖擊、掩埋,乃至推翻房屋建築。雪崩是西藏日喀則軍分區“西三縣”邊防部隊最兇惡的自然之天敵。
1973年2月28日零時2分(農歷癸醜年正月26日02分,子時,星期三),駐防西藏吉隆縣宗嘎區希夏邦瑪峰麥拉札青山口山腳下的敏村八號溝獨立6團2營6連駐地遭遇駭人聽聞的雪崩浩劫。海拔5500多米的麥拉札青山積存若幹年凝固的層層冰峰雪嶺坍塌,強大的雪流沖擊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沿敏村八號溝向6連營區猛沖下來,氣勢兇猛地將房屋推翻,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排山倒海之勢的冰磚雪塊、犛牛大的巨石,泥砂裏挾著小石頭等將營區全覆蓋。也就是在那麼10至15秒的時間,熟睡的幹部、戰士們就遭受到殘酷而悲慘的變故。
唐偉副排長剛上床瞇瞭一會兒,還沒睡實,他就聽見轟隆隆一聲巨響傳來,他說:“我是住在挨著連部那一棟房屋擋頭,挨著彈藥庫,地勢略比連部住房地勢高一些,我感覺到是連隊彈藥庫爆炸瞭,響聲威力大得很,房子搖晃瞭幾下,緊接著‘咚’的一聲,一塊巨石砸在房頂上,露出洗臉盆大的一角,卡在房屋鋼架上沒有落下來。唐副排長第一時間感覺是連隊彈藥庫爆炸瞭?他從爆炸聲中驚醒後,立即起床,起來睜眼一看,整個宿舍裡的雪與他睡的通鋪床沿一樣平,床沿離地面大約在60至80公分高,因為睡的都是通鋪,他睡在靠門口邊,由於雪崩後大雪的沖擊波沖開房門,他從通鋪邊摸起襪子穿在腳上下地,鞋也遭雪不知沖埋在那裡去瞭,找鞋也一時半會的找不著,隻有穿著襪子下地,出門一看,就是白茫茫的一遍,什麼都看不見。他急忙返身到床邊拿起手電筒一照,房門被大雪沖開,雪已湧到床邊和床頭一樣高,他一邊喊大傢趕快起床,出事瞭!一邊穿上衣服從房門頂上湧進雪時留下的一條縫隙中爬出來一看,空氣中彌漫著雪粒,整個山溝白茫茫一片,和天沒什麼兩樣。忽然想到房頂的石頭,他扭頭看到連部那棟房屋全被白雪掩埋,連隊的營房除瞭他住的輕機槍班尚存,二排四、五、六班大房被雪擁堵得嚴嚴實實的,露出一點點墻體,房頂的鐵皮好像被人撕成碎片,七零八落掛在鋼梁上,連部和溝沿前排的房子不見蹤影,厚厚的積雪填滿瞭山溝和平臺。這時他才意識到是連隊駐地遭遇大雪崩瞭。剛才的爆炸聲不是彈藥庫爆炸瞭,而是雪崩的沖擊波從山上沖擊下到八號溝後,爾後瞬間從八號溝裡將雪裡裹著的巨石沖撞營房推動力的響聲,猶如晴天霹靂,五雷轟頂的巨大響聲”。
2023年12月31日,采訪組在現場采訪時的提問與回答:
采訪組何善寶問:雪崩的時間是什麼時間?
唐偉同志回答:是1973年2月28日凌晨。
何善寶同志又問:連隊被雪埋犧牲瞭不少同志?
唐偉同志回答:連隊犧牲瞭20多人。
唐偉同志接著說:我當時沒有時間查看雪崩的具體時間,但是,據後來搶救出來的當晚流動哨兵小袁講,雪崩的準確時間是1973年2月28日零時2分。
原來,連隊後面的麥拉札青山大雪山經不住連日大雪的積累,又正值春季到來,數千萬方危如累卵的積雪傾瀉直下,形成三十多米高的雪流,隨後是洶湧波濤的雪流及石頭,溝裡的樺樹桿、枝椏鋪天蓋地所至,填滿山溝又沖向連隊平臺,將營房席卷而起。雪流到來之前形成的沖擊波先將房頂掀起,拋向高空灑滿山溝,後到的雪流將近一米厚的墻體,傾刻間夷為平地,並逐步凝結形成兩三米厚的冰雪。雪流的前鋒如同洪水、泥石流一般向著敏村下遊的山溝滾滾而去,卷著巨大的石塊、砸斷的樹木,將熟睡中的幹部戰士掩埋在若幹米深的雪地裡,導致人員傷亡;把營房、主副食倉庫、軍械所、馬匹、(豬)羊圈一直向前推動瞭大約一、兩裡才停瞭下來。而唐副排長所住的輕機槍班在連隊的最東頭,由西而來的雪流由於力度逐漸減弱,雖擠壞瞭門窗,但僥幸房屋沒有受到多大沖撞,成為雪崩雪災中唯一留存下來的一間房屋,全班人員有驚無險,毫發無損,安然無恙。
(未完待續)
(註:本文插圖均由作者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