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888年,長安城殘破的宮殿裡,22歲的李曄登基為帝,他英氣勃發,目光如炬,與沉迷享樂的父兄截然不同,面對滿目瘡痍的帝國,年輕的皇帝在登基大典上握緊瞭拳頭。
朝野上下響起一片欣慰之聲:“踐阼之始,中外忻忻焉!”14宦官楊復恭扶持他上位時,以為又得傀儡,卻不知這位新君心中燃燒著怎樣的火焰。

歷史的天平微微傾斜——這個被寄予厚望的皇帝,真能挽狂瀾於既倒,他手中的籌碼,是否足夠支撐重振大唐的雄心?
雄心萬丈:年輕皇帝的致命誤判昭宗李曄接手的大唐,早已不是萬國來朝的盛世,宦官把持朝政,藩鎮割據四方,長安城外,驕兵悍將林立,但年輕氣盛的昭宗相信,憑借自己的才智和決心,定能重振山河。

當河東節度使李克用吞並東昭義藩鎮的消息傳來,宰相張濬自信滿滿地進言:“少則十天,多則一個月,必定削平李克用,”熱血沸騰的昭宗仿佛看到瞭重現太宗偉業的曙光。
他忽略瞭多數大臣的反對,毅然下令征討,十萬大軍開赴河東,卻如泥牛入海,半年間,這支寄托著昭宗全部希望的軍隊,在沙陀鐵騎面前潰不成軍。

當敗報傳回長安,昭宗臉色慘白——中央軍力本錢,一朝盡喪,更大的隱患在宮廷深處,權宦楊復恭坐擁六百義子,遍佈朝堂與藩鎮,甚至坐轎上殿,目無君上。
一日朝會,昭宗冷冷質問:“你想要保衛國傢,為何不讓他們姓李,卻讓他們姓楊,”楊復恭啞口無言,眼中卻閃過寒光。

昭宗暗中提拔楊的義子楊守立,賜名“李順節”,一年內將其擢升為禁軍將領兼節度使。當李順節跪謝皇恩時,昭宗嘴角微揚,他以為,自己下出瞭一著妙棋。
河東慘敗的塵埃尚未落定,昭宗又盯上瞭鳳翔節度使李茂貞,這個擁兵自重的藩鎮不僅拒繳賦稅,還公然譏笑朝廷詔書,群臣苦勸皇帝隱忍,但年輕氣盛的昭宗咽不下這口氣。

他調動新募的“神策軍”討伐鳳翔,殊不知這些少年兵卒面對百戰悍將,一觸即潰,李茂貞的鐵騎直逼長安城下。
曾經雄心萬丈的皇帝,此刻隻能屈辱地下詔:“加封李茂貞為鳳翔兼山南西道節度使,兼中書令,”朝堂上死一般寂靜,當李茂貞的使者昂首接過詔書時。

昭宗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第一次嘗到皇權被踩在腳下的滋味,更大的風暴接踵而至,宦官劉季述發動政變,將昭宗囚禁少陽院,寒冬臘月,皇帝凍得瑟瑟發抖,嬪妃們哭作一團
連環錯招:從長安顛沛到鳳翔囚籠當劉季述端著殘羹冷炙進來,昭宗默默接過,那一刻,他不再是天子,隻是求生本能的囚徒,宰相崔胤設計救駕,誅殺劉季述。

重獲自由的昭宗卻做出瞭人生最致命的決定:聽信崔胤建議,召宣武節度使朱溫入京清君側,當朱溫大軍開進長安時,百姓簞食壺漿,昭宗也以為救星降臨。
殊不知,剛出狼窩,已入虎穴,朱溫笑瞇瞇地殺盡宦官,卻將羽林軍換成自己的親兵,昭宗坐在龍椅上,環視殿下陌生的面孔,心頭第一次湧起刺骨的寒意。

天祐元年正月,朱溫的“建議”傳到宮中:遷都洛陽,昭宗望著殘破的長安城,知道這是最後的流放,車駕行至華州,百姓夾道高呼萬歲。
昭宗突然淚如雨下:“勿呼萬歲,朕不復為汝主矣,”隨行大臣無不掩面,當夜歇息,昭宗對侍臣喃喃自語:“紇幹山頭凍殺雀,何不飛去生處樂...朕今漂泊,不知竟落何所。”

朱溫的清洗在途中悄然進行,兩百多名內侍、球童、園丁被誘殺於帳幕,屍體扔進土坑,隨後,兩百名形貌相似的梁兵換上死者衣服,站到禦輦旁。
昭宗起初渾然不覺,直到某天發現某個“舊仆”耳後沒有熟悉的痣,才悚然驚醒,他已成金絲籠中雀。最後的夜晚降臨在洛陽椒殿,八月十一日夜,蔣玄暉帶兵闖宮。

昭宗妃子裴貞一剛問“急奏為何帶兵”,便被砍倒,昭宗聞聲驚起,披著單衣繞柱奔逃,武士史太追上前一刀穿胸,三十八歲的皇帝撲倒在地。
無力回天:從洛陽囚徒到椒殿血案昭儀李漸榮撲在屍體上哭喊:“寧殺吾曹,勿傷陛下,”刀光再閃,鮮血染紅屏風,朱溫聞訊趕來,扶棺痛哭如喪考妣,轉身卻命蔣玄暉將昭宗九子誘至九曲池宴飲。

全部勒死後拋屍水中,屠刀又揮向朝堂,三十多位大臣被拋入黃河,美其名曰“使清流成濁流,”三年後,十三歲的哀帝被迫禪位。
朱溫在開封登基時,敦煌的歸義軍節度使張承奉仍固執地使用“天復”年號,直到徹底絕望,才在西北建立“西漢金山國”,自稱“白衣天子”,長安楊柳依舊,大唐卻已煙消雲散。

公元904年秋夜,洛陽宮中的血腥氣三日未散,當朱溫扶棺痛哭時,不知他是否想起七年前初見昭宗的場景,那時年輕皇帝意氣風發,朱溫跪地系鞋帶時“汗流浹背”。
昭宗並非昏君,卻每一步都踏在深淵邊緣:組建新軍卻貿然討伐強藩,清除宦官卻引狼入室,不甘受制卻無持久周旋的耐心。

他空有憲宗的志向,卻無宣宗的隱忍,懷揣太宗的抱負,卻無玄宗的權謀,當他在華州道上淚別百姓時,大唐的命數已如風中殘燭,千年後回望,昭宗的悲劇恰似一面鏡子。
最深的絕望,往往生於希望最熾熱時,最大的崩壞,常始於用力過猛的拯救,他留給歷史的不僅是一個朝代的終章,更是一曲理想主義者如何在現實礁石上撞得粉碎的悲歌。